王文:中國與非洲的六大共同歷史使命尚未完結
- 發布時間:2023-05-31 09:40:26
- 來源:中宏網
【編者按】由浙江省外辦、浙江師范大學、金華市人民政府承辦的以“中國與非洲百年復興與合作”為主題的中非智庫論壇第十二屆會議2023年5月30日在金華舉辦。南非前總統莫特蘭蒂、中國政府非洲事務特別代表劉豫錫等來自中國、非洲等20多國的300多名代表線上、線下與會。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王文受邀在第一次全體大會上作主旨發言。現編發發言內容以饗讀者。
以下是王文發言:
感謝劉鴻武教授又一次的邀請。過去十年,浙江師范大學非洲研究院持續不斷的邀約讓我這位本來與非洲研究相隔很遠的學者,成了這片神奇大陸的持續關注者與研究“發燒友”,還曾有幸到10個非洲國家訪問,去感受這片人類文明發源地的魅力。
印象最深刻的是,三次去埃塞俄比亞國家博物館瞻仰有300萬年歷史的人類最早化石遺骸“露西”時的感慨。那具長約1.3米的遺骸邊上寫著“人類從這里走出”,折射了非洲人的文明自信與歷史豪情。還曾三次去埃及首都開羅,在尼羅河畔追思公元前3400年古埃及王朝最早見諸于文字的人類洪水灌溉工程。
然而,對當代現實主義者而言,“歷史”往往意味著包袱。我的一位美國朋友、國防大學馬偉寧(Brendans.Mulvaney)教授就曾說,美國強大的重要原因是習慣于思考未來,而不是陷于歷史的虛無。
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這句話,但給思考今天的會議主題“中國與非洲百年復興與合作”有一定的啟發。那就是,中國與非洲想要有長足發展,既要以史為鑒,更要擺脫歷史包袱。
從百年歷史的角度看,中國與非洲各國都處在最強盛的時刻。100年前的1923年,非洲僅僅才有3個獨立國家,分別是利比里亞、埃塞俄比亞、埃及。到1960年代時,非洲各國民族解放運動才進入高潮。1990年納米比亞獨立和1994年南非白人種族主義統治的垮臺,標志著除個別小島外,所有非洲國家都擺脫了殖民主義和種族主義的枷鎖。對于多數國家而言,民族解放與現代化的進程都只有30-60年之間的歷史。
新中國的成立與真正的現代化進程也不長。1949年的中國,人均GDP才23美元,僅為當時美國的1/80,是全世界最貧窮的國家,甚至比當時非洲很多地方都差。1978年改革開放,中國式現代化逐漸步入快車道。中國艱難崛起的歷史進程大體與二戰結束以后的非洲崛起進程有一定的相似性。這正是一些學者將中國與非洲各國視為“難兄難弟”的重要原因。
總的說來,中國與非洲大體有六項共同的甚至同頻的歷史使命。
一是反壓迫。中國與非洲都經歷了擺脫西方列強壓迫的艱難歷程。非洲用了百年時間從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比利時、西班牙、葡萄牙等列強中紛紛獨立;中國也用了近百年時間洗刷了英法聯隊入京、八國聯軍侵華、日本入侵、美蘇核訛詐等歷史恥辱。但當前中非仍面臨霸權主義的霸凌威脅。要完成“反壓迫”歷史任務,路仍很長。
二是反貧困。中國與非洲是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主要區域。2021年,中國宣布全面消滅絕對貧困,人均GDP超過1.2萬美元,首次超過世界平均水平。但部分地區、一些群體還面臨著“返貧”的可能。2021年,全球GDP前30強中,也有兩個非洲國家擠入,分別是尼日利亞與南非。一些非洲國家的城市像開普敦、拉馬特的街景繁華與發達程度不亞于歐美國家。盧旺達、埃塞俄比亞、吉布提、厄立特利亞等國家都是多年位居全球增長最快國家的前10位。但2050年非洲人口將達25億,城市失業率與貧困不平等的解決將是非洲各國的巨大壓力。
三是反污染。中國與非洲都面臨著環境污染的重大治理挑戰。建設生態文明,是當代中國發展的重要任務。近年來,一場人類歷史最大規模的低碳減排運動正在中國發生。對非洲而言,治理水、空氣、土壤與低碳減排的任務也很重要。氣候變化影響最嚴重的10個國家,至少一半在非洲。我在2019年曾登頂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坦白地說,峰頂的雪已不多了。沿途的垃圾也時常看見。2022年埃及召開聯合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7次締約方大會(COP27)展現了非洲面對氣候變化的行動力,也折射了中非之間的氣候治理將實現新跨越。
四是反腐敗。中國與非洲都必須要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進程。2012年以來,中國掀起了有史以來最激烈、最嚴厲的反腐敗斗爭,取得壓倒性的勝利,然而,全面從嚴治黨,永遠在路上。反腐斗爭,在中國的任務仍很艱巨。在非洲多國的機場、飯店甚至街上,我都曾親歷過一些索賄的現象。如何治理腐敗,仍是非洲多數國家的重任。
五是反危機。中國與非洲都必須克服金融危機、社會失序的隱患。最近十年來,中國以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為重要底線,以維持社會穩定為重要任務,持續推動著西方國家所沒有的“無危機崛起”。非洲不少國家的社會治理狀況,如坦桑尼亞、埃塞俄比亞等都越來越好。但仍有一些非洲國家長期受到社會失序、金融失穩的沖擊,城市治安令人堪憂。反危機,對一些非洲國家來講恐怕是慘烈的“持久戰”。
六是反戰爭。中國與非洲都必須防范重蹈戰爭之苦,都必須持續旗幟鮮明的維護和平。當前世界的地緣軍事沖突風險已經是自二戰以來最危險的時刻。中國面臨著來自域外國家的“誘戰”風險。非洲一些地區也長期受到極端主義、恐怖主義、軍閥勢力的威脅。中國與非洲近60個國家一定要在反戰之路上保持團結與合作。
綜上所述,中國與非洲各國在反壓迫、反貧困、反污染、反腐敗、反危機、反戰爭這六項歷史任務中,有的進展非常顯著,有的任務仍相當嚴峻。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是中國與非洲各國,都沒有絕對的底氣說,這六大歷史使命已全面完結。
保持“謙虛謹慎、艱苦奮斗”的發展斗志,仍是黨的二十大的重要論調。中國深刻知道,自己仍是發展中國家,要克服的難題還很多。一些非洲媒體與學者跟著西方論調說“中國不是發展中國家”,總是拿上海浦東、深圳南山、北京CBD來等同于中國,并不能算是對中國的準確理解。
對此,我建議,中國與非洲各國仍應保持長期互知互信互幫互諒互通互惠。
一是互知。盡管中國與非洲多數國家的雙邊關系都不錯,但雙方的熟知度仍有待加強。中國支持30余所非洲大學設立中文專業,還設立數十所孔子學院、魯班工坊,推動中非互知。在未來,中國應該有更多像浙江師范大學非洲研究院這樣的聚焦非洲的研究機構;同樣,非洲也應該有更多高水平的中國研究中心。
二是互信。當前中國與非洲各國都有一些學者與媒體受西方思潮的影響過大。類似“債權帝國主義”“新殖民主義”等論調在非洲一些媒體上仍在傳播。非洲還有像斯威士蘭這樣與臺灣建交的國家,期待它早日加入中非合作大家庭。對此,中國與非洲各國之間保持更高水平的社會互信,變得非常重要。
三是互幫。雙方相互幫忙,仍是持續發展的重要力量。過去二十年,中國是在非洲建設基礎設施最多、投資最多的來源國。而非洲也是中國最重要的資源進口國。雙方貿易大體保持著平衡,且多年保持兩位數的中高速發展,2022年實現了2800多億美元的雙邊貿易總額新高。從未來看,雙方仍有巨大的增長潛力。
四是互諒。雙方共處肯定都有不足之處,人文交流的層次還有待提升。個別國民在對方國家犯罪、違例及一些不文明行為的現象,不應影響雙方對對方的理性看法。綜合地看,分歧與摩擦仍是中國與非洲合作大局中的小概率事件。中國與非洲輿論精英應該更多地發聲,引導合作的大局朝更高、更廣的目標進發。
五是互通。雙方基礎設施及相關制度標準需要實現更多硬聯通、軟聯通,進而推動心聯通。中國與非洲之間自貿區雙邊、多邊層面的諸多制度建設,應該繼續加強,尤其是中非金融合作領域的合作,推動中國與非洲的資本項目開放,讓更多非洲中產階級以上的資本來中國投資,進一步推動非洲分享中國發展的紅利,合力推動下一輪的全球化進程。
六是互惠。中國與非洲的相互合作,不是在搞福利與慈善,而是通過可持續雙贏的方式,最終讓發展成果上實現互惠共享,既造福于各自的國民,也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總而言之,中國與非洲復興的百年征程仍在途中,雙方仍繼續努力。